(Source: nba.com)
民間習俗傳說，人的歲數逢「九」是最難過的，會是一個關卡，衝不過去的大概就掛了。很巧，布萊恩(Kobe Bryant)今年正好滿29歲(很難想像吧，但不要懷疑)。從事後諸葛的角度來看，這個傳說還真準，布萊恩今年註定不會太好過。
無論如何，選在布萊恩二度來台之前的此時討論布萊恩，確實是個有趣的時間點。通常，一個生涯即將進入第12年的球員，我們討論的會是他是否即將退休，是否已經因為年紀或傷病影響而漸走下坡。布萊恩的案例卻非如此，相反的，他才要進入職業生涯的巔峰期而已。
通常，一個已經擁有11年NBA生涯的球員，其生涯成敗功過已有論斷，是否曾經作到什麼，是否應該達到什麼而未能如願，多數已經一目瞭然、八九不離十。以布萊恩的案例，亦非如此。
這一切，都因為布萊恩天之驕子、少年英雄的背景，他曾經是NBA史上最年輕的上場球員，也是史上在明星賽出賽的最年輕球員。他註定要在NBA球場上發光發熱，推翻眾人對高中球員跳級NBA的所有成見與批評。
布萊恩是一名偉大的球員嗎？毫無疑問。他是否會進入籃球名人堂？無庸置疑。然而，布萊恩會有著什麼樣的歷史定位？到目前為止，這還是個超級大問號。
他會被後人認為是一個只能靠俠客歐尼爾(Shaquille O’Neal)才能拿冠軍、職業生涯中鬧過強暴疑雲、罵老闆白癡的球員？還是一個能在各種不同狀況下調整自我、幫助球隊奪冠的傳奇人物？是一個獨善其身、自私的獨行俠，還是能夠讓隊友更好的「正港英雄」？
這是布萊恩的「歷史未定論」，答案似乎還不會在短時間內浮現。從今年夏初的種種事端和演變看來，情況並不樂觀。事件還在持續發展中，而布萊恩一反球季剛結束時的衝動，也沈靜了下來。接下來他所作的決定，很可能成為他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抉擇。
●布萊恩和球迷同樣迷惑的夏天
自從2004年湖人衛冕總冠軍失利、歐尼爾離隊、布萊恩成為湖人一哥之後，加上今年，連續三年的時間，湖人不是未能晉級季後賽(2004-05)，就是匆忙的結束季後賽之旅(前兩年均敗給太陽)。
至少還有兩年打進季後賽，勉強可以接受，不是嗎？然而，這是布萊恩無法接受的結果。布萊恩曾形容，他的耐心就和一歲大的女兒一樣，換句話說，他非常沒有耐心。更別提在歐尼爾離開之後，他急欲證明自己的強大企圖心。
歐尼爾加盟湖人的前三年，雖然沒能拿下冠軍，至少也都挺進到季後賽第二輪或西區冠軍戰。兩相比較之下，這似乎暗示著布萊恩一人不能成事，也缺乏領導能力以及讓隊友表現更好的能力。
於是布萊恩在季後賽一結束之後就率先發難，公開放話要求湖人加強陣容。這是布萊恩職業生涯以來首次向球隊公然喊話嗆聲，非同小可，消息一出立即轟動全球。
接下來的事大家想必都很清楚，也很迷惑。布萊恩不但再度嗆聲，同時以交易作為要脅，在個人官網、廣播電台上散播訊息，然後馬上否認、噤聲。卻又被球迷拍到他在餐廳裡痛罵隊友拜能(Andrew Bynum)的錄影畫面，同時他也臭罵湖人總管卡普契克(Mitch Kupchak)，甚至說湖人老闆巴斯(Jerry Buss)是白癡。
吹皺一池春水之後，布萊恩再度悶不吭聲，低調至今。其實，布萊恩可能有著和球迷相同的迷惑，這從他的反反覆覆可以看得出來。感覺起來，就像是一個無法決定是否和女友分手的男子。
很奇怪又不奇怪的是，湖人始終冷處理。事實上，湖人的經營並不差，卻也稱不上多好，因此過去幾年來在財務上的作風轉趨保守，老闆巴斯打死都不肯付豪華稅，即使想調整陣容，籌碼也極為有限。卡普契克終究是老闆的員工，必須執行老闆的意志，被布萊恩罵到臭頭也只好認了。
觀念上，布萊恩和湖人處於兩端，湖人當然是照顧「球隊利益」，布萊恩則是基於「個人意志」，這是可想而知的。在處理雙方岐見的作法上，雙方卻都得打上五十大板。湖人必須了解，不常放砲的布萊恩被到必須公然嗆聲，已是很大的警訊，不理睬、不溝通只會讓事情惡化。布萊恩的策略是訴諸公眾，也很自然，但是他的反覆，反而讓公眾壓力轉到了自己身上。
到目前為止，布萊恩忙於美洲區奧運男籃資格賽，已經不再發聲，而湖人在自由球員市場和交易上也沒有太大斬獲。雖然先前兩造鬧得沸沸揚揚，但實際看來，湖人不大可能將布萊恩這種等級的球星交易出去，而布萊恩如果去不成紐約、芝加哥這種大城市，也寧願留在原地等待時機改變，至少還得再撐上一年，局勢才會有所變化。
●不要打我，我要比較布萊恩和喬丹
對於布萊恩，我個人始終有著極為混雜的感受。一方面，絕對承認他是不世出的奇才，是和喬丹、魔術強森、大鳥柏德、張伯倫同等級的傳奇，另一方面，卻為他許多行為感到不解。
很討厭「下一個喬丹」的說法和比較，因為那已經是老生常談，而且多數的下一個喬丹都成為笑話。然而，布萊恩不得不讓我想起喬丹，在1996年、2006年，都是如此。所以，不要打我，我知道喬丹只有一個，但還是要很俗套的比較一下布萊恩和喬丹。
除了布萊恩進NBA的年紀比喬丹幾乎小了5歲之外，他的各方面活脫是喬丹的翻版。我知道用面相學來看NBA球員有點誇張，但他和喬丹一樣，有著看來聰慧的外表(你不認為大部份聰明的傢伙，看來就很聰明嗎？)。他的運球、投籃、肢體、身高、表情，都像極了喬丹。
但這還是其次。觀察他們的生涯，雷同之處也出奇的多。他們都曾經被質疑為只會得分的球員，心態自私，無法讓隊友更好。而他們拿下得分王的功力，也沒什麼兩樣，只是要不要的問題，而非能不能。
他們也都曾有女人方面的麻煩(那個NBA大牌球星沒有呢？)，出面聲稱懷了喬丹孩子或曾經有過「天王一對一」經驗的女人不計其數，部份為真，部份為假。布萊恩則在2003年捅了一個超級大的馬蜂窩，在科羅拉多州遭指控強暴，鬧了整整一年，最後和解了事。
他們都接受禪師傑克森(Phil Jackson)的指導，都曾經對「三角進攻」有著強大的抗拒，認為那只不過是限制球員天賦的一套系統，最後卻因此受惠，拿到夢寐以求的冠軍盃。
他們最後都學到「我知道我很強，但我一個人強有個屁用」的人生道理，必須學習著去和第二個球星：歐尼爾和皮朋(Scottie Pippen)相處，在不減損個人發揮的同時，試著容許隊友發光。他們幾乎也被球鞋廠商放在相同的頂級位置上。
當然，兩人也有許多不同之處。以布萊恩而言，他和歐尼爾的相處，雖然在帳面數字上看來是各擅勝場，也拿了三個冠軍，但在私人交情和球隊氣氛方面，直到俠客離開之際都是相當失敗的。儘管歐布兩造都矢口否認不和傳聞，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那是天大的謊言。
其次，喬丹的職業生涯算是先苦後甘，打拼了七年才初嘗冠軍滋味。布萊恩很有點先甘後苦的味道，初期一帆風順，和歐尼爾拆夥之後，終於要學習獨自領導，也進入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●平心靜氣看Kobe
如果我們把眼光放遠，縱觀布萊恩的11年生涯。回想他散發的光芒，他引發的爭議，他展現的天賦，他顯露的自負。你會發現，古往今來，伴隨傳奇巨星的光芒和天賦，通常就是另一面的自負和爭議。
看NBA這麼些年，我體會到一個道理。沒有爭議，就無法成就一個巨星。也許因為他們太想成功，導致他們不會放棄任何一絲成功的機會，即使游走在違法和缺乏運動道德的邊緣，只有贏家才是好漢。也許因為他們的自信，認為自己一定會成功的信念，通常導致他們的頑固和堅持。
魔術強森不也曾經放話「不是教練走人就是我走人」？大鳥柏德不也被評為打球最髒的球員？「手槍」馬拉維奇(Pete Maravich)和麥卡度(Bob McAdoo)不也被認為是離群索居的獨行俠？如果喬丹也曾要求隊友，不要傳球給卡特萊特(Bill Cartwright)，因為他總是搞砸，那麼私下咒罵拜能的布萊恩又如何？
布萊恩，這個曾經是年紀最小的NBA球員，或許正因為他的特殊背景和際遇，到29歲才要真正展開另一段學習之旅。在場上，他已經沒有什麼可學的了，他能夠得81分，能夠在任何一場比賽的最後3秒給予對手扭轉勝負的最後一擊，他想創下任何紀錄，我相信他都能達到。
我突然想起，布萊恩每次回費城老家都被球迷狂噓；每次回到科羅拉多州，都會被球迷提醒2003年發生的那件事；每次和俠客的球隊遭遇，就會被提醒，和俠客分手之後，他還從未拿過冠軍。
如果球迷願意支持曾遭冤獄待遇的艾佛森(Allen Iverson)、曾經打球迷和虐犬的亞泰斯特(Ron Artest)，我們也沒有理由不支持重新出發、面對新挑戰的布萊恩。
無論他會不會在洛杉磯終老，從今起，他都必須為自己的歷史定位而戰。對他來說，他得到的花圈和祝詞已經夠多了，如今他需要的，是墓誌銘上的最後一筆。理論上，他還會有6至7年的時間，為自己生涯的最後註腳奮戰。
我確信，這個註腳不會是布萊恩是否仍高居球衣銷售量的榜首，賣了多少雙鞋子，不會是單場81分的可怕紀錄，也不是連續多少場攻下30分、40分的紀錄，或許也不會是他獲得的總冠軍次數。或許有可能，那只是一個和隊友的擁抱或是笑容。對我來說，那會對布萊恩的歷史定位作出全新的詮釋。
(原文刊登於Hoop Taiwan Kobe Bryant特刊)
